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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泉铁浆馆光影

2018-04-02 19:16:39 来源:承德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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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八年(公元1075 年)四月中旬,沈括以“充大辽国信使、副使”身份使辽,他肩负重任,与辽国交涉边界之争。出发的时刻,中原已是绿意葱萃,原野芬芳。

此时的辽宋驿路上,已经修建了很多的馆驿,沈括作为一个地理学家一路上察风观俗,描绘山川,体味人情。三十六天的行程,他不辍心思,悉心铭记。回国后,向皇帝呈现了一部《熙宁使掳图抄》。

这部实录,记载了沈括行经的多处馆驿。我见到了对于“铁浆馆”的记载:“过路口村东北行,十里至铁浆馆”“由驿道之西,自铁浆馆径度,马驰不三日至幽州”。铁浆馆位于今瀑河西平泉县平泉镇罗杖子村,是当时辽宋千里驿路上的一个重要驿站。

公元1005 年1 月开始,辽与宋之间弥漫许久的战火硝烟飘逝如风,和平之门悠然敞开,绵绵千里驿路迎来和平的曙光,辽与宋的使节穿梭往来,许多馆驿如雨后春笋冒出来。陷河(辽时瀑河之名)岸边修了一处馆驿,名铁浆馆。

大中祥符元年(1008 年),51 岁的编修官路振奉命使辽,他将北上塞外的所见所闻写成《乘轺录》,其中云:“二十二日,自铁浆馆东北行,至富古馆八十里,山势严远”,这一描述与今天穿越瀑河北上内蒙的道路山川非常吻合。无独有偶,1075 年,北宋科学家沈括使辽,写成《熙宁使掳图抄》,云:“过路口村东北行,十里至铁浆馆”,路口村位于今天的平泉镇西坝一代,它距离今天铁浆馆所在的罗杖子十里左右。遥想当年,铁浆馆附近有没有村落至今还不可考,但铁浆馆的烟火气息已经映现一个村庄的雏形。南来北往的使节,兵士,商旅……停驻馆驿。炊烟袅袅,灯火明亮,来自中原文明的种子一粒粒落入瀑河岸边的泥土地。村庄傍河而生,因河水的滋养,渐渐滋长。

铁浆馆因何得名?浩渺的时空吞噬了曾经清晰的画面。或许,探究词源,可管中窥豹。略知一二。“铁浆”原指铁或铁器因水浸泡久已而形成的青色溶液。穿越历史星空,辽代冶铁的火光清晰明亮:

“太祖征幽、蓟,师还,次山麓,得银、铁矿。命置冶”(《辽史·食货志》 ),这是公元920 年间发生的事情。当耶律阿保机长途奔袭押解俘虏获胜而归,陷河流域,见证了辽人的传奇一幕:一对对背井离乡的汉人跋山涉水,远来冀北,不舍家园的凄怆,行行热泪落入喧嚣的河水一去不归。绵延逶迤的山岭一次次敲响生命的歌唱,驻足的步履,闪现智慧的光影,那些嗅觉灵敏,眼光犀利的工匠随手抓起一块石头,他触摸到了生命的脉搏,倾听冰冷外衣深处涌动的声音,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俘虏身份,他的脑海已经浮现炉火燃烧石头的景象,他大声呼喊,一次次呼唤。这声音在山谷异常响亮,阿保机按捺不住兴奋的神态,他冲出军帐,弯腰施礼,虔诚地向文明膜拜。

篝火点亮历史的星空,冶铁的烈焰吞天。陷河的滚滚流水倒映火狐狸一样的色彩。

或许,铁浆馆因陷河冶铁而生。冶铁的火光就像夜色里的太阳,凌乱迁徙的脚步不再向北,如磁石吸附一样,聚在陷河身边。或许,这个村落有名字,只是暂时还无法见到隐藏历史深处的真面目。

远来异乡的工匠,将自己生命的最美时光留在了陷河岸边这个小小的地方。晨曦的河畔,水舞迷蒙,炉火晕红了脸庞,各式各样的灰色模具静静地在树荫听风,只等那滚沸的铁水贮满封闭的狭仄时空。时光冷却,工匠的臂膀高扬铁锤,整个河谷犹如震颤的古琴,忽而短促铿锵,忽而激越跌宕,淬火的青烟缕缕飘散,粗糙的铁犁,细小的铁箭、笨拙的锄头等等,这些无名者的名字就镌刻在风的翅膀里。

村落因铁而烟火交织,蓬蓬勃勃的气息萦绕在陷河岸边。

当辽宋和平的纽带紧紧相系,边境榷场的呼吸平静安详,漫长的驿路迎来了兴建新馆驿的步伐。为使节、商队等提供停驻休息。无论春秋冬夏,即使马队骆驼负载而行,一座座间隔几十里的馆驿使深处异国他乡的人得到几许温暖。铁浆馆临近土河,亦有村庄倚靠,南可出松亭关,西可至鹿儿馆等馆驿抵达幽州,北可至富古馆等赴中京。一个咽喉要地,设馆水到渠成,天经地义。

多少文人使辽,停驻于此,一杯热茶,一壶老酒,一盘香味缭绕的牛肉羊肉、奶酪,暖熟了异乡的寂寞与孤独,夜幕星河四溢,灯火昏黄下的纸页,使辽使凝神思考,一行行透着北国风光的使辽诗歌在历史的星空熠熠生辉:

“稍出卢龙塞,回看万壑青。旷原开碛口,别道入松亭。卤马寒随草,奚车夕戴星。忽悲田子泰,寂寞向千龄。”公元1055 年8月,北宋学者刘敞使辽行经塞外山川,万山沟壑,空旷绵延的荒原,寒风朔朔,几匹老马随草而居,夕阳西下,几辆奚族木轮大车,旋转出岁月的车辙,此情此景,奇异难忘,刘敞挥笔写下了流传千古的诗歌《铁浆馆》。

“燕疆不过古北阙,连山渐少多平田。奚人自作草屋住,契丹骈车依水泉”。这是使辽使苏辙《出山》诗歌描述的景象。塞外草木繁盛,土生土长的奚族在北方广袤的土地上依水筑屋,拓展田地,陷河之岸的铁浆馆和村落,烟火气息虽不如中原之地稠密,一样在历史的册页上留下深深的一笔。

金人雄踞北方,南宋与金的关系远远不及辽宋时期温顺,金人觊觎中原,铁骑奔流,南宋一路退让,偏居江南,曾经畅通百年时光的和平驿路渐渐荒芜,铁浆馆独自面对沉落夕阳,面对秋风萧瑟,面对南下掠夺的冷冷兵戈。

元初的北方战乱,许多村庄在兵焚抢掠中化为灰烬。铁浆馆沉落地下的木匾早已经化为泥土。当明代久经善战的大将冯胜小心谨慎步入这片他从来没有涉足的塞外,豹河(明代瀑河称呼)水岸边停驻,需要一颗颗棋子支撑他的骁勇之众北上讨伐残元势力的大厦基业。于是,他的士兵放下兵戈,迅疾筑城。等朱棣南下,这片土地迎来了新的主人——朵颜三卫蒙古人的毡帐与牛车,悠长粗犷的蒙古长调,农耕的村庄隐没在天苍野茫中。有谁知道,在他们嘹亮天宇的皮鞭声中,脚下的这片泥土地曾经矗立过一座百年之久的馆驿——铁浆馆,岁月倏忽,走过数不尽的南来北往的身影?

清朝顺治入关之后,移民充塞,沉静寥落的瀑河之岸的铁浆馆之地,生命之火重新点燃。今天的罗杖子之名,据村民讲,与《隋唐演义》之中的名将罗成有关,罗成的原型为唐初齐郡勇将罗士信。戎马倥偬一生,他只有短暂的青春年华。追根溯源,无论山西洪洞移民还是山东移民来到瀑河岸边定居,携儿带女、负重前行的先辈们,也将本族流传的传说故事、文化习俗、风土人情迁徙到异乡之地,时光漫漶,那些来自遥远之地的种子已经长成参天大树。

铁浆馆没有消失,它依然活力焕发地倚在滚滚不息的陷河岸边,停驻在历史深处。而罗杖子,它的生命深处,凝结了厚重的历史风云。(路军)

责任编辑:李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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