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一叶总关情——记为山庄植物著书立传的耄耋老人毕文亭

一枝一叶总关情

——记为山庄植物著书立传的耄耋老人毕文亭

清风拂面的清晨，与承德大多数有晨练习惯的人一样，一位耄耋老人身背一部相机走入避暑山庄城关门。老人名叫毕文亭，81岁，拿着相机每日走进避暑山庄是他近十几年来的生活习惯。他说：“这不只是为了锻炼身体，更因着一份爱。”

退休老人的“稚想”

毕文亭退休前是一位教师，先后在平泉数家中小学任过教。退休后随儿女到市里居住，闲来无事的他每天都会进山庄溜达一圈，时间久了山庄内的各处景致他都谙熟于心，喜爱摄影的他，时常拿着相机散步于山庄内拍摄各种风景照片，这是退休赋闲在家后，他每日给自己找的“乐儿”。

2007 的一次偶然，毕文亭在一本书上读到康熙、乾隆二帝的诗句，“触目皆仙草，迎窗遍药花。” （出自康熙《烟波致爽》） “一径界双湖，芊绵仙草敷。探携皆上药，招引入方壶。” （出自乾隆《芝径云堤》）

两首诗中提到的仙草药花，一下子让他忆起童年时，在老家平泉乡下的奶奶家中，炕柜上摆放的两个小药瓶。瓶身上红纸贴着5 个他人生中最初认得的字——观音菩提丹。奶奶告诉他：“这药是在热河小溪沟药铺买的，药丸是用离宫里的仙草药花制成的，能治许多病，可珍贵呢！”奶奶还告诉幼小的毕文亭：“离宫里到处都是仙草。”早已模糊的记忆时隔几十年后被两首诗清晰地唤起。“看来，山庄里过去真是有许多中草药啊！那现在呢，现在还有那么多吗？”随之产生的疑问让毕文亭做了一个决定——“反正风景也照不出什么新鲜了，不如去离宫找仙草拍拍吧。”他说本来这只是一个“稚想”，可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个“稚想”，当时已70 岁高龄的毕文亭一拍就是十年。更没想到的是，仅仅只是一位退休老人为自己晚年生活找的一个“营生儿”，用他的话说叫“玩儿”，十年后却玩出了名堂——集结成书，取名《避暑山庄仙草药花集锦》。

十载苦寻拍仙草

起初，面对山庄里满目的绿草红花，学习物理出身的他并不懂得中草药方面的知识，毕文亭无从下手。拍什么？成了他第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毕文亭想了个最朴素的法子——在山庄内漫行，见到不认识的花草就拍、记，然后找山庄园林管理部门的专家和懂行的朋友问、学，再对照《本草纲目》《河北中草药》《承德府志》等一大堆书籍一一比对。一段时间后，他在实践中总结出经验来——按照医学书籍中的中草药图片，到山庄内寻找、对比、拍摄。自2007 年夏天起，避暑山庄内草木间，一位老人、一本药书、一部相机， 走出了每天必现的一道执着风景。

走不同的路，拍不同的物，从夏拍到秋，从草茂拍到花凋。两季下来，毕文亭真拍到了不少中草药，他一一对照资料整理好，按科属、学名、别名、植物形态、性能、临症效用等抄录在册，并附上自己拍的照片。隆冬过后，来年春到。草木回生后，毕文亭又开始了他的拍摄。2017年拍过花、果的，补拍骨朵；2017年未拍到的，缘林登坡再寻拍。

在毕文亭的家中，老人搬出了多本厚厚的手抄笔记，里面每种中草药都配着3 张图，展示着它们从春华到秋实的生长过程。看似简单明了，但在实际拍摄中却是要跨越每一种植物的整个生长季。“有的植物这次去还有，再去就不见了，这种情况经常遇到。”毕文亭说。

他还记得，2008 年端午节那天，他在山上某处拍到了一株含苞待放的山百合，过几天再去拍花开样貌时却发现已被人采走了，只能别处另寻。也是那天，他刚在林间拍完一棵丹参，紧接着眼睁睁地就看着它被人连根挖走了。回忆至此，老人脸上的表情写满深深的遗憾和惋惜。

年逾古稀的老人还经常会为拍一株新发现的仙草药花爬山涉水，攀爬登高中时常出现摔碰。一次，为了拍摄一种叫蝇子草的植物，老人在灵泽龙王庙的大石砬子上滑了下来，一双新买的鞋子鞋底掉了，他拽下鞋带把鞋底重新绑起继续拍摄。回到家后，看见毕文亭带着满身泥土，腿上擦伤，脚着一只烂鞋子，老伴儿又气又心疼地数落了他许久。

就这样年复一年，季复一季，毕文亭辛苦着、快乐着，也“成长”着，在实践中认识了山庄内生长的好多有药用价值的草木，甚至能闻香辨药。有一次，他在二马道上闻到花香，寻遍四周不见。待到探头往外一看，一株顶着淡紫色花朵的漏芦正迎风摇曳呢。

从2007 年到2017 年，毕文亭花费10年时间寻、拍、查、记，新新的卡片机拍“残”了，一本《河北中草药》翻裂成两册，终于整理出避暑山庄内现可寻见的中草药363 种，图文并茂地记录在厚厚3大册笔记本中。

为山庄仙草“立传”

出书的建议是儿女们提出的，毕文亭说他想都不敢想，面对孩子们的提议他诚惶诚恐。他说：“我既不是学植物的，也不是学医药的，出了错误岂不贻误他人？”后来出书的建议得到了避暑山庄管理处相关专家的支持与鼓励，他才“斗胆”进一步整理。分门归类、查证勘对……几经严谨整理和多方的请教指点，《避暑山庄仙草药花集锦》终于付梓成印。

翻开精美的书册，牡丹花、芍药花、飞燕草、益母草、红灯笼、香石竹……每一种花草都“有图有真相”，一页页看下去、读下去，恍然大悟，原来这世上没有神仙，自然也没有什么仙草。皇帝诗中的“仙草”，就是我们寻常可见，却不曾留意的百草。皇帝诗中的“药花”，就是我们或熟悉或陌生的小野花。有一小部分你能叫上名字来，却不知它们的习性和功用。更多的那部分，你觉得似曾相识，却连它们的名字也叫不上来。

《避暑山庄仙草药花集锦》一书中收录的每一种药草花木，老先生都从名称、植物形态及配图、性能、临床效用、发现地点、参阅资料等方面进行了详细的介绍。青杨、白杨，旱柳、绦柳，裂叶牵牛、圆叶牵牛，打碗花、火焰草……阅读《避暑山庄仙草药花集锦》，让人有回到小时候的亲切感。灰菜、苦菜、猪毛菜、伞子花、羊妈妈、丹参、远志……儿时在山野间采过、挖过、尝过的药草野菜，随着一幅幅图片和资料重新回到眼前。

有人曾把《诗经》里提到的每一种植物都进行了考证，并为之画图，对当代人解读《诗经》非常有帮助。而今，毕文亭身体力行，从本草的万千条目中，筛选出生长于承德这片热土的363 种，帮人们释疑解惑，让人们像拿着一本词典一样正确地解读它们，从此识得诗经里的荇菜、本草里的慈菇……知道文园狮子林的假山下有小群落水芹，知道山庄珠源寺旁生长着地锦……此中意义可谓非凡。

“作为承德人，每年都要多次进出避暑山庄，对这座昔日的皇家园林是熟悉的。熟悉它的历史，它的山区湖区，它的亭台楼阁。可是，我却不敢说熟悉它的一草一木。而今，我父亲的书让我有机会来弥补这一缺憾。”提及毕文亭的《避暑山庄仙草药花集锦》一书，老人的女儿颇为自豪地对记者说。

“在这10 年忙碌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很多看似平常的小花小草都能治病，却往往被人们在无意中忽视了；一些中药草在山庄墙外就有，在墙内却已难寻……还好，近年来山庄相关部门加强了管理，还开辟了野生花卉繁殖基地等……”这是毕文亭在自己著作的后记里发出的一段感慨。毕文亭以古稀之年开始收集、整理关于避暑山庄的草木资料，跑遍了山庄的每一个沟沟叉叉，角角落落，为每一种药草花木拍照、注释，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洒下多少汗水。他说：“我这本书虽然是关于中草药的，却绝不是医药书，里面的每一帧图片确是我的劳动成果，但所涉及的内容和知识点99%都是我抄的。但是大家如果能通过读它更爱山庄，珍惜那里的一草一木，我将会很欣慰。”记者刘天颖、李金宏文并摄影